經過心理輔導，籠罩在陳某一家心頭的陰霾終于慢慢被驅散了

文/本刊記者 吳良藝 本刊通訊員 鄧鐵軍 曾芳

近年來，全國檢察機關辦理的多個案件中貫徹了“法不能向不法讓步”的理念，通過具體案件的辦理，引領和重塑了正當防衛(wèi)理念的適用。這些案件的辦理，不僅維護了法律的尊嚴和權威，也鼓勵公民在面對不法侵害時勇于維護自身和他人的合法權益。

然而，“正義守護神”的上半場結束后，對無法通過訴訟獲得有效賠償的當事人，留給他們的是正義呼聲后的散場還是持續(xù)的司法溫度？2024年被寫入最高檢工作報告的“北?？觳偷昀习逭敺佬l(wèi)案”作為正當防衛(wèi)人身心受損嚴重的典型，引起了辦案檢察官的關注。

2020年10月15日，陳某與妻子薛某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北海市銀海區(qū)經營某快餐店。黃某在店內用餐期間，與鄰桌男子發(fā)生爭執(zhí)并動手，陳某勸架并勸離鄰桌男子。黃某以在店內被打、陳某負有責任為由，索要賠償。多次索要未果后，黃某持刀入店砍傷薛某頭面部，并持刀沖向陳某。陳某從洗菜間拿起兩把菜刀和黃某對砍，并呼叫店外群眾報警。黃某送醫(yī)搶救無效死亡。案件移送銀海區(qū)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后，經補充調查、組織公開聽證等審查工作，銀海區(qū)人民檢察院認定陳某屬于正當防衛(wèi)，于2023年8月30日依法對陳某作出不起訴決定。

當事人家庭仍面臨“最難跨過的坎”

陳某拿著不起訴決定書，在銀海區(qū)人民檢察院12309檢察服務中心的接待桌前喃喃道：“檢察院終于還了我清白，我們倆從死亡邊緣被搶救回來了，可花的幾萬元醫(yī)療費誰賠償給我們？我受傷的左耳現在聽力還沒恢復，也沒錢治，還有我老婆被砍斷的8顆牙齒。”

陳某在此案中受傷導致左耳聽力受損，但因未作殘疾等級評定無法享受殘疾人待遇。薛某的臉毀容了，臉部因牙齒脫落內凹，疤痕從嘴巴延伸到耳朵，讓人觸目驚心。檢察官初次見薛某，薛某掩面哭泣，無助而絕望，當時她連正常吃飯都成問題，根本不敢出門，口罩像長在她臉上，不敢摘下來。

“我感覺天都要塌了，我們夫妻無法工作，看不到繼續(xù)生活下去的希望啊?！卑讣l(fā)生后，正當防衛(wèi)人陳某夫妻舉債經營的快餐店關閉，家里還有正在就讀小學的兩個小孩和因中風無勞動能力的老父親。行兇的黃某已死亡，夫妻無法得到賠償，夫妻二人無力承擔聽力和面部、牙齒受損的治療費用，在如此身體狀況下兩人就業(yè)又困難，家庭陷入深重的困境中。

檢察官了解到，案件發(fā)生后，陳某夫婦腦海中經常浮現命案經過，導致失眠、噩夢，整日恍恍惚惚。夫妻倆的遭遇讓兩個孩子在心靈上承受了巨大打擊，陳某原本活潑開朗的兩個孩子不愿意和別人交流，怕見陌生人，變得郁郁寡歡。這一件件的愁難事，都堆積在陳某夫妻心頭。

法律為正義持續(xù)“撐腰”

在對案件回訪過程中，檢察官對陳某一家人的痛苦和無望，感同身受。

“司法救助是針對受犯罪侵害或者民事侵權，無法通過訴訟及時獲得有效賠償的當事人或其近親屬解決生活急迫困難而給予的輔助性救濟措施，陳某是被不起訴人，能不能對其進行司法救助？有沒有這方面的依據？”檢察官們圍繞是否能開展司法救助的問題展開了激烈討論。

“我認為應當給予陳某司法救助，陳某既是正當防衛(wèi)人，也是被害人，現在他的家庭因為案件陷入了困境，是符合《人民檢察院國家司法救助工作細則》規(guī)定的，屬于應當給予救助的情形?！便y海區(qū)人民檢察院檢察官潘世芳說。

“司法救助通常適用于遭受犯罪侵害或民事侵權后生活面臨困境的當事人。對無法通過訴訟獲得有效賠償的當事人，檢察機關應當實施司法救助，幫助其走出困境，撫平創(chuàng)傷。”銀海區(qū)人民檢察院檢察官潘遠霞說。

“是的，我們要為正義持續(xù)撐腰！”大家得出了一致的辦案意見。

困境家庭重拾生活信心

銀海區(qū)人民檢察院立即啟動司法救助，控申部門的承辦檢察官前往陳某家及村委會了解具體情況，查閱案件資料、走訪相關人員、入戶核實調查。之后，銀海區(qū)人民檢察院啟動國家司法救助金申報程序發(fā)放程序，向陳某及其子女發(fā)放了司法救助金，并向上級院報請聯(lián)合救助。

發(fā)放司法救助金，只能做到“輸血”急救，不能形成“造血”功能。通過特殊群體司法救助大數據監(jiān)督模型，辦案人員發(fā)現陳某聽力受損，但是其并不屬于特殊人員，無法解決其輔具發(fā)放的問題。檢察官探索實踐“司法救助+”社會救助模式，推動民政救助、醫(yī)療救助、就業(yè)指導等多元幫扶救助措施，強化司法救助“力度”，實現長效救助。

針對陳某聽力受損影響工作的問題，檢察官積極引導陳某申請左耳聽力受損殘疾鑒定，協(xié)調區(qū)殘聯(lián)為陳某辦理殘疾證，并聯(lián)系廠家為陳某量身定做適合的助聽器。戴上助聽器，陳某順利找到一份薪資幾千元的工作，基本能解決家里的日常開支。

“我們這個司法救助對象是一名農村困境人員，他為了自保受到了不法侵害，他的妻子被砍壞了8顆牙齒，現在影響到了咀嚼功能?！薄澳憧?，這個案件還被寫入了最高檢的工作報告，這是央視播出的視頻。”潘世芳將陳某夫婦的經歷和司法救助案件辦理的經過向轄區(qū)某民營牙科診所張醫(yī)生介紹?！斑@就是北海版的《第二十條》?。∧銈儥z察機關依法準確適用正當防衛(wèi)法條，為他們討回了公道。如果她愿意到我的診所就醫(yī)，我愿意免費為薛某修復八顆缺損的牙齒，以實際行動回饋社會，和你們一起為正義撐腰?！睆堘t(yī)生聽了檢察官的講述很受觸動。

經治療四個月后，薛某牙齒得以修復。再次看到薛某，臉部因牙齒脫落內凹的情況已經得到改善。當檢察官和陳某夫婦帶著錦旗來到診所表達感謝時，張醫(yī)生說：“感謝你們對我們診所的信任。我也是受到了檢察官的帶動，讓我們一起成為正義的化身，讓更多的公民敢于向不法分子說‘不’?！?/p>

“我們在司法實踐中讓正當防衛(wèi)人得到救助，在辦案全過程中踐行司法為民理念，精耕細作寫好該起案件的‘后半篇文章’，就是我辦理這起司法救助案件時心中完整的正義。”潘世芳說道。

安民之道，在于察其疾苦

“有了這副助聽器，我出去打工交流更順暢了，這日子有盼頭了！”近日，被救助人陳某戴著殘聯(lián)配發(fā)的助聽器，與能“重展笑顏”的妻子專程帶著錦旗來到銀海區(qū)人民檢察院。

檢察機關積極聯(lián)系轄區(qū)民政局，將陳某一家4口確定為重點保障對象，享受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待遇，確保其獲得長遠保障。經濟上的幫助，暫時解了陳某一家的燃眉之急，更加棘手的是精神上受到的創(chuàng)傷。

“陳某夫婦?；叵肫鸢赴l(fā)現場，這是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兩個小孩因為父母的事，也變得膽小怕事、內向，亟須心理輔導?！便y海區(qū)人民檢察院邀請有關心理專家對陳某一家予以疏導。經過心理輔導，籠罩在陳某一家心頭的陰霾終于慢慢被驅散了。

“這是我們給孩子購買的學習用具，好好培養(yǎng)孩子，多關心孩子的狀態(tài)，孩子學習上有什么困難及時和我們聯(lián)系?！睓z察官對陳某夫妻耐心叮囑著。他們事后還多次到陳某家中進行走訪。

2024年10月30日，正當防衛(wèi)人陳某收到司法救助金后再次來到銀海區(qū)人民檢察院：“救助金已經到我賬戶了，感謝你們！牙齒修復好了，我愛人也開朗多了，我現在在一個工廠的食堂做廚師，月收入有幾千元，孩子也能安心上學讀書，生活在逐步向好。感謝檢察機關公正辦案、多元救助，讓我們一家人看到曙光，重拾生活的信心?！?/p>

安民之道，在于察其疾苦。“我們堅持把一切為了人民作為檢察履職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把當事人的‘心上事’作為‘上心事’。讓人民群眾在每一起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是我們矢志不渝的追求?！便y海區(qū)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周忠霞說。

文章來源：《法制與新聞》雜志2025年4月上期